时间:2022-08-26 17:23:04 | 浏览:1074
记者 | 小魁
编辑 | 黄月
极限飞盘与足球争夺场地,不应成为问题却成了问题。球迷对飞盘玩家有诸多污名,譬如“飞盘媛”,并质疑运动的合法性,甚至挂出大标语:“足球场内,飞盘与狗不得入内。”飞盘玩家直指球迷对飞盘的偏见和污名,尤其是对于女性飞盘玩家。
在任何国家,几乎都难以出现足球与飞盘之争。在美国,极限飞盘与足球无法撼动四大职业体育联盟;在欧洲,足球社区性极高,与民众绑定紧密,飞盘近不了足球之身。在中国,足球相对小众,普及不及篮球,公共球场颇为紧俏;近期极限飞盘突然升腾起不少热度,同样面临着运动场地的短缺。
看起来是一个体育问题,牵及的是历史与社会。在足球与极限飞盘场地之争背后,我们也能以管窥豹,看到欧洲足球与美国体育观念上的差异、商品美学之下的主流与反叛话语,以及飞盘所反映出白领的自我身份塑造与认同。
现代足球是英国工业文明的产物,其发明与传播走的基本也是工业之路。凡工业所到之处,足球依存于社区,在工人阶级中生根。英格兰的足球最为极端,大不列颠去工业化已数十年,以英超成立为起点,资本全球化也有二三十年,但调查2002年、2006年帮助英格兰打入世界杯的球员,工人阶级家庭出身仍占多数,只有15%的球员算是出身中产阶级。
随着全球化深入与全球移民持续,欧洲球队工人阶级属性已越来越弱,这是大的趋势,但足球的社区性却从未失去。就在去年4月,皇家马德里主席弗洛伦蒂诺牵头,与其他11家欧洲豪门足球俱乐部成立了欧洲超级联赛(欧超)。这是一次对现有足球格局的“造反”,仅仅48小时,六家英超球队退出,欧超停摆,“两日维新”化为笑谈。失败得如此迅速,一个无法忽略的原因是英格兰球迷大规模的游行抗议,英超俱乐部的老板被敲醒,认识到本地球迷之于球队依然有相当的主体地位,尚没有被资本完全包养。事态之极端,在欧超创始俱乐部的意料之外,足坛枭雄弗洛伦蒂诺至今不承认失败,还在念叨足球有了危机,年轻人沉迷于电子游戏,欧超是拯救足球的必要举措。
弗洛伦蒂诺说的危机的确部分存在,但他不可能不知道,欧超动摇的不仅是欧足联的利益,更是欧洲百年足球传统。除了欧洲足球的社区性,还有升降级,这是足球运动的公平性与开放性,这两点正是欧洲的足球精神,是区别于美国四大联盟为代表的最为显著的特点。相较于欧洲足球,中国足球的社区性也很微弱,有一定话题度,实际参与不高。
欧洲足球是欧洲人的民俗,是欧洲最为强大的文化产品——在世界上有着统一的规则,有着传播最广泛的群众基础,恐怕这是任何宗教或团体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欧超学的却是美国体育的封闭性、非社区性。国人最熟悉美国的NBA(美国职业篮球联赛)就是如此,无升降级,与社区连接并不密切,美国人也更多把运动理解为game(游戏)非match。
美国体育是一场秀,英雄崇拜与商业捆绑,强调团队精神,突出个人主义,商业主导一切。美国的橄榄球、棒球、篮球、冰上曲棍球,包括近些年开始的美国极限飞盘职业联盟(AUDL),在某种程度上都仿佛美国人的shopping mall,提供的是福特制下大生产的商品美学。
一般而言,极限飞盘始于1968年,哥伦比亚高中的学生乔·西佛借鉴了美式足球的玩法,重新设计飞盘运动,草创了规则,起了名字,次年还举办了一场比赛,这被认为是极限飞盘运动的第一场比赛。此前,美国人只把飞盘当作一种玩具,叫法千奇百怪,飞碟或冥王星盘,玩法也多种多样,比如飞盘高尔夫、飞盘勇气赛。其时Wham-O玩具公司一直想推广飞盘,做过很多营销尝试,比如和家庭绑定、表现中产阶级生活,却始终不得法,飞盘游戏不温不火。
时代使然,飞盘与嬉皮士运动不期而遇,这项反传统、反运动的运动与嬉皮士结合,掀起一场激进的反文化运动。飞盘嵌于1960年代中,成为反叛的工具,与摇滚一样映射着那个时代的精神。
嬉皮士开着大巴,穿越美国,扔出了飞盘,传播着这一游戏。乔·西佛正是在1968年的一次夏令营中学习了飞盘,他能回到学校迅速推广这一运动,一个重要原因是极限飞盘迎上了电视时代,中产阶级的孩子们早已从电视上看到飞盘,心里种下认同。
本质虽有不同,足球与极限飞盘的发展路径却异曲同工。
足球最初由社会上层的公学改造,成为公学学生反抗保守,追求自由,用对抗、粗野挥洒荷尔蒙的运动。当足球成为工人阶级的运动,英国上层社会包括知识分子从不回避对足球的漠视甚至敌视。时代向前,改变在一点点地发生。电视媒介的出现改变了足球生态,除了撒切尔夫人还在恐惧足球并习惯性地打压,知识阶层早已接受并开始思考足球。90年代初,英超叛逃出较低等级的联赛,宣告成立,全球资本时代到来。尚是少年的威廉王子好奇地走进了维拉公园球场,并在其后成为阿斯顿维拉的球迷。
上层社会和知识阶层对足球迟到的兴趣和拥抱,说明了从电视时代开始,尤以互联网技术的崛起,已在经济方式、社会领域彻底重组、重构了商品、资本以及亚文化群。
媒介学者麦克卢汉称电视为冷媒介,突出特征是参与性与包容性。电视图像对社会的描述清晰度远超纸媒,它强化了感性与共情,把年轻人的反叛、游戏、表演都放在了一张屏幕上,也因此淡化了极限飞盘的反叛特性,使其更接近于一种成年人的娱乐。Wham-O玩具公司是极限飞盘主流化的幕后推手,后来还主导成立了国际飞盘协会(IFA)并藏身其后。70年代,极限飞盘已搭建完成自己的游戏规则,把游戏精神写进了这项运动。此时为之背书的是中产阶级,或是长大了的中产阶级的孩子。
极限飞盘一度被称为美国“第五大运动”,非主流和反叛是它的基因,它是无身体碰撞的对抗型竞技运动,男女可以同场竞技,最显著的一点是不设置裁判——比赛中出现争议,队员就在赛场上协商解决。在几乎所有的竞技运动中,尤其是对抗性强的足球、篮球、橄榄球等,裁判是比赛的权威和决断者,是比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然也是球迷、队员人人喊打的角色。麦克卢汉洞悉了观众在运动中的参与性与仪式性,指出裁判只是非理性苛求和辱骂的对象:“在竞争激烈的工业世界里,博弈的目标或功能是激动,而不是乐趣。”在此意义上,一个可能不足够恰当的类比是,极限飞盘呈现出的是商务协作精神,映射出了某种办公室图景。
当下,极限飞盘正申请进入奥运赛场。奥运会要求裁判的存在,极限飞盘不会成为例外,让裁判(以其他身份出现)参与到比赛之中也就成了必须妥协的事情(现在已有极限飞盘俱乐部选择如此)。如果有一天极限飞盘接受了裁判,出现在奥运赛场上,也即意味着它接受了标准化的改造,彻底抛却反叛符号,加入主流。
介绍足球与飞盘,是想找到这两项运动的根本属性,它们虽归属于不同的文化,但曾携带着相同的符号,本不应出现中国场域中那样的争吵。争端的出现,首先说明极限飞盘已成为一种新兴的户外运动选择,其次这种争端无关职业体育(中国足球已职业化30年,中国极限飞盘尚未职业化),主要集中于民众的户外运动选择上,公共场所缺失无疑是一个重要原因。
从职业层面看,更容易接受飞盘文化的城市年轻群体与白领交集最大。以社会学家莱特·米尔斯的定义,白领以专业技术人员、经理阶层、学校教师和办公室工作人员为主,也可唤作“新式中产阶级”。以职业来划分群体相对简单,也容易接受。在早期的定义里,中产阶级带有政治意蕴——在贵族与农民两大阶层中间,基本是中间等级,指代正在兴起的市民阶层。
为避免概念与现实冲突,考虑到年龄等因素,在中国,我们姑且优先将这一群体概括称作白领,在米尔斯的概念里与“新式中产阶级”为同一所指。关于“重新命名”的把戏,《中产阶级的孩子们》一书作者程巍有过论述——中产阶级替换了资产阶级,白领是米尔斯的修辞技巧:
“试图把一组等级制概念(知识阶层与劳动大众,或者脑力与体力)暗中转换为一组科层制概念,从而不使人产生政治联想。……‘白领’和‘蓝领’使身份概念外在化或表面化了,它们很难使人联想到不同的社会阶层及其阶级意识,而是联想到颜色和汗腺。”
在中国30年的市场经济发展之下,新的文化形态正在形成,新的生活方式似乎也在建立之中。单调的工作和格子间的循规蹈矩,使得户外成为白领的疗愈方式之一,哪怕时间短暂,身体运动加上清新空气,都足以唤醒因为久坐而僵化的躯体和心灵。露营、探险、冲浪日益变得常见,极限飞盘也正跻身进入白领运动套餐,它更多考虑了城市中的青年单身男女,既彰显生活品位,也满足社交需求。
极限飞盘方兴未艾,具体走向还需观察,但可以确定的是,在全球化的商品美学召唤之下,白领的选择不断增加——去探险,去攀岩,去往最偏远、最贫穷的地方,脚步所到之地是商品美学所及之处。商业的强势话语裹挟一切,不同于殖民时代和资本主义大生产,商品美学受到多元主义价值观加持,刻意地保持(强调)与他者的不同。
从嬉皮士的手中接过极限飞盘的是化身为中产阶级的雅皮士,接到飞盘,传出飞盘,就在朋友圈中注明了自己的身份,恰如穿上一件品牌服装。德国社会学家齐美尔曾有论述,我们的生活方式具有深刻的社会性,它是我们想成为什么样人的标志,同时也表明了我们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在社交圈里转来转去,这些社交圈将我们与一些人区隔开来,又使我们与另一些人联结在一起。法国社会学家布尔迪厄接着做了归纳,将其阐释为“文化资本”。
现阶段,极限飞盘与白领身份绑定,选择性不多大概是原因之一,毕竟能同时满足户外集体运动、易上手、男女同场竞技这些条件的运动少之又少。相较于规则更为复杂,对技战术要求更多的足球,飞盘更能满足白领高参与度的要求。作为中国的“新兴”文化产品,极限飞盘也更符合白领对时代流行元素的追求。
福特制大生产下,商品美学延伸到生活方式,“生活应该成为美学项目”正在成为一种信条。德国柏林自由大学哲学教授沃尔夫冈·豪格说,在商标主体化后,资本只需培养消费者。当户外生活方式成为年轻人之间一种相互认同的语言,资本会培养更多的人参与到户外运动,参与到玩极限飞盘中。对它的敌视还会暂时存在,也许一直会持续到极限飞盘不再“新兴”,渐渐融入到了大众生活之中,不再是资本特别关注的项目。
传播媒介孵化出了文化快消品和健康、休闲、娱乐的生活方式,拥抱和抚慰了焦虑的群体。站在时代消费的前端,极限飞盘是城市白领刚刚购买的精神快消品,足球则为各个阶层提供了精神宣泄口。有时难免怀疑,那个数十年也未在中国真正扎根的足球运动,槽点满满,许是天然地否决了白领的亲近;极限飞盘没有那么多负担,几乎以空降之姿到了城市,填补了年轻白领几近真空的户外精神。如果说过去足球没有伴随中国经济崛起带给国人以自豪感,说不定,极限飞盘也可以累积更广泛的群众基础,而形成新的形象与骄傲的身份认同。
记者 | 小魁编辑 | 黄月极限飞盘与足球争夺场地,不应成为问题却成了问题。球迷对飞盘玩家有诸多污名,譬如“飞盘媛”,并质疑运动的合法性,甚至挂出大标语:“足球场内,飞盘与狗不得入内。”飞盘玩家直指球迷对飞盘的偏见和污名,尤其是对于女性飞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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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总局刚刚宣布,将在下半年举办中国飞盘联赛,且使用正规足球场地进行赛事。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国内绿茵场数量就不算多,而号称门槛低,易上手,可以在业余时间消遣解压的飞盘运动又有名正言顺理由攻占足球场了。平日里我主要是打篮球的,但是广场舞大妈
无论是小红书、抖音或是朋友圈和微博,一众俊男靓女在足球场上晒出精修照片,将飞盘这项小众运动带火出圈。由于飞盘运动常常在足球场开展,由此诞生了一场激烈“足球vs飞盘”的网络论战。街谈2022年算是飞盘运动火爆中国的元年。
近段时间,飞盘火出圈了,成了实打实的网红运动。从十分小众,到如今参与度与关注度都达到井喷状态,随之而来的还有对飞盘的争议与讨论。网上接连曝出飞盘与足球爱好者因抢占场地而引发矛盾的视频,也有因穿着暴露“凹造型”摆拍的女玩家被称为“飞盘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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